沈渡澜从公文里抬起头，目光平静无波：“王府规矩，外男入住，理当如此。王妃若有异议，可让他搬出去。”
他一句话，堵得颜落落哑口无言。她当然不想恒表哥搬走，那是她在王府里唯一能喘口气的角落。
“你……你霸道！”她搜肠刮肚，也只找出这么个贫乏的词汇，气得跺了跺脚，转身跑了。
沈渡澜看着她负气离开的背影，眸色深沉。他知道她在想什么，那个杜恒，不过是用纵容和讨好，将她圈养在舒适区里，永远学不会飞翔。而他，宁可她现在恨他，也要逼她长出属于自己的翅膀。
颜落落跑回房间，趴在床上生了半天闷气。忽然，她坐起身，擦干眼泪。沈渡澜不是说要靠自己吗？好，她就做给他看！
她重新拿起那本让她头疼的账册，盯着“修缮西苑”那项，努力回想杜恒之前教她的核对方法，又找来王府往年修缮的旧例对比，一笔一笔，算得极其认真。遇到不懂的，她不再第一时间想去问杜恒，而是硬着头皮自己去翻找规制条文，或者去问被她镇住过一次后老实不少的刘妈妈。
刘妈妈见王妃突然如此用功，虽觉诧异，倒也不敢怠慢，仔细解答。
几天下来，颜落落竟真的自己发现了问题——这笔修缮款项，远超规制，且用料价格虚高得离谱！她按捺住激动，没有立刻声张，而是学着沈渡澜平日的冷静，暗中让春晓去找来市面上真实的木料、石料价格，一一记录在册。
她要把证据摆在他面前！看他还有什么话说！
这期间，杜恒几次想见她，都被亲卫以“王妃正在用功，王爷吩咐不得打扰”为由拦下。杜恒看着主院方向，温润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。这位恭王，对落落的掌控，远比他想象的更严。
终于，颜落落将所有的疑点和证据整理成一份清晰的条陈，鼓起勇气，再次踏入沈渡澜的书房。
“王爷，我查完了。”她将条陈放在他书案上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，微微扬起的下巴却泄露了她的小小得意和期待，而沈渡澜听到她这生硬的称呼，有些不快。
但还是有些意外地拿起那份条陈。字迹依旧带着点稚嫩，但条目清晰，疑点罗列分明，甚至附上了市价对比，证据确凿。他抬眸，看向站在面前，紧张地绞着手指，却又眼巴巴等着他评价的小女人。
心底，有一处悄然松动。他没想到，她真的能做到，而且做得不错。
“尚可。”他压下唇角几乎要扬起的弧度，维持着平淡的语气，“看来，不用靠你那表哥，你也能行。”
他刻意提起杜恒，果然见颜落落脸上的光彩黯淡了一瞬，带着点被误解的委屈，小声反驳：“我本来就可以……我只是……以前不想而已。”
沈渡澜心中那点因她进步而生的愉悦，瞬间被这句“不想”带来的无力感冲淡。所以，之前那般懒散，只是因为她“不想”？
他放下条陈，目光锐利地看着她：“既然‘可以’，那便继续保持。此事交由你全权处理，让刘妈妈协助于你，将该追回的款项追回，该处置的人，依府规处置。”
颜落落愣住了：“我……我来处置？”她只是想证明自己查得出问题，没想过还要亲自去处置那些刁钻的下人啊！
“不然？”沈渡澜挑眉，“查出问题不敢处置，与无能何异？还是说，你只想躲在别人身后，永远当个需要庇护的娇娇儿？”
他话语如刀，精准地戳中颜落落的痛处
“处置就处置！”她挺直背脊，“我会做好的！”
沈渡澜终于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唇角。
“本王拭目以待。”
颜落落拿着那份沉甸甸的“权力”，既紧张又兴奋地离开了。她没看到，身后沈渡澜对影吩咐：“盯着点，若有人敢阳奉阴违，或让王妃受了委屈，你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“属下明白。”
沈渡澜重新拿起那份条陈，指尖在上面轻轻敲击。他的小王妃，终于被他逼着，迈出了独立的第一步。
虽然过程让他心里酸涩不已，但这结果，他乐见其成。
而此刻，正在客院中听闻颜落落要亲自处置刁奴的杜恒，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。落落她……何时有了这般魄力和能力？是恭王……逼出来的吗？